姜南笙赶到N市的医院时已经是中午了，从她接到电话以后便再也没有合过眼。

负责她父母案件的陈警官给她做了笔录便领着她去了停尸房。她掀开白布看着底下那两张曾经最熟悉的脸。爸爸被连刺了十几刀，身上好多窟窿，血渍已经干涸，好像没那么吓人。而她的妈妈......看着曾经那么漂亮的妈妈此刻却如此不体面，她再也控制不住伏在她的身体上痛哭起来。她好后悔，如果早点发现就好了，这样她的妈妈就不会走上这条绝路。

“姜小姐，我们已经去现场侦察过，再结合法医的鉴定，死者姜柏文是服用了含有安眠药的牛奶后在凌晨一点左右被李兰持凶器水果刀连捅十几刀后失血过多死亡，而凶犯李兰在行凶后给你拨打了最后一通电话，便从案发现场的阳台跳楼自尽身亡。我们在她的卧室发现了一封留给你的遗书…”守在旁边的陈警官在看她哭了半个小时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

“我可以看下我妈留给我的信吗？”她冷静地看向他，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翻肿的眼皮让她觉得眼睛又涩又疼。“挺好的，我爸走的没有一点痛苦。”

负责案件的年轻警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呐然地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很有礼貌地说:“对不起，那个我们要作为案件物证存档，当然你可以拍照。”然后他看着她木然地拍了照把遗书递还给他，却没再看一眼手机里信的内容，就开始给自己的母亲整理起仪容。

见他一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冷漠地回过头来看向他:“请问还有事吗？”

“没有。”他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前两年N市街头巷闻的大新闻莫过于曾经的财政局副局长姜柏文被自己的亲生女儿大义灭亲举报吸毒，墙倒众人推，在被自己女儿举报后，又有人接连匿名举报姜柏文贪污受贿，本以为姜柏文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贪污受贿的事却又突然被压了下来，对外声称举报不属实，然而吸毒却是真，他被开除公职，并被强制戒毒长达两年，同时去戒毒的还有李兰。

对于姜南笙，N市的人看法各不相同，有人说她大义灭亲，替N市清除蛀虫，该为表范；也有人说她不孝，举报自己的父亲，断送自家前程，实属愚蠢，该遭天打雷劈，这些人就包括她的亲姑姑姜颖。

姜颖风风火火地推开了门口的陈警官，进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过去给姜南笙怒扇了一巴掌。她被重重地扇倒在地上，只觉天旋地转，完全反应不过来，而姜颖似乎还不解气，正准备再冲向她却被及时反应过来的陈警官拉住了。

“你怎么不去死！死的为什么不是你！你个扫把星，赔钱货，就跟你那死去的妈一样贱！我哥真是惨，当初就不该娶那个贱人，生了你这么个忘恩负义的贱东西！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贱人！”

姜颖用力地挣扎，试图挣脱陈警官往她身上扑，而她在呆坐地上半天后终于回过了神。她冷冷地看向那个此时像泼妇一样辱骂自己的人，站起身来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那个泼妇的脸上，而此时正发疯的女人因为受到陈警官的牵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脑子嗡嗡地响，左脸瞬间肿了起来，鼻血也糊了一嘴巴。旁边的陈警官仿佛也被吓到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手却始终牢牢地扣在姜颖的胳膊上。

“这一巴掌是替我妈打的。”

说完，姜南笙又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在她右脸上。“这是替我自己打的。你有什么资格辱骂我和我妈，我们做错了什么？”此时，陈警官终于反应过来，松开了姜颖，而姜南笙根本不给他阻拦的机会，又狠狠给她甩了一巴掌，“这是还你刚才的那一巴掌。”

陈警官急忙又跑过来拉住她，防止她的第四个巴掌，她却只是轻轻地推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你放心，我这人睚眦必报，但也不会无故伤人。”

从小到大，她就知道爸爸那边的亲戚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她是女孩，是他们口中的赔钱货，而她妈妈因为太过漂亮，被他们称为狐狸精。她从出生就没有爷爷，可是印象中那个本该被称作奶奶的老人总是对她和妈妈言语中充满了嫌弃，催着爸爸再偷偷生个儿子。还有这个姑姑，总是时不时地对她和妈妈口出恶言。所幸，她从小不用跟她们一起生活，奶奶在她十岁的时候就早早地去了，到死都在责怪爸爸没有给她生个乖孙。爸爸也没有因为她是女孩而对她和妈妈不好，曾经他也是把她当做掌上明珠捧着，而外婆也弥补了她没有从奶奶那里得到过的关爱。那时候，她是真的很幸福啊！可是为什么一切又变了呢？

姜颖被陈警官送去了医院，而她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给那个她心目中最美的女人整理遗容。

“怎么办？我好像不怎么会化妆，你这样，怎么漂漂亮亮地去见外婆？”

她轻轻地抚摸着那冰冷的脸，尝试着想从那寻找到一丝温暖。

“还好，你离去的时候应该是笑着的。可是，你把我的笑容也带走了。妈，以后我要怎么生活？”

她缓缓地滑下身体，将头埋入膝间，仿佛要在那里找到自己失去的一切。